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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这个人口30多万的偏僻小城，城市的吸引力和世博会的吸引力，都是个问题

　　本刊记者/韩永(发自韩国丽水市)

　　对人口30多万的丽水市来说，世博会就像一件大一号的衣服。

　　为了迎接住宿高峰，市内的很多民居和大学生宿舍被征用；在没有英文服务的路边饭馆里，游客与饭馆老板对着菜单比划半天，还是无计可施；新闻中心给媒体的资料，多是韩文，少有配套的英文。

　　丽水，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韩国南部小城，在随着世博会的举办声名远扬的同时，也在经受考验。

　　西风东渐

　　丽水是一个海滨城市。从空中俯瞰，它就像被水包围的一片森林。在它的东北角，有一个120度的“V”字型港湾，这就是2012世博会的举办地——丽水新港。园区的主体建筑，都在这个V字左边一条线上。

　　在去年10月份KTX高铁开通之前，丽水到首尔坐火车需要5个多小时。丽水几乎是韩国国内距离首都最远的城市。与全罗南道(“道”相当于中国的“省”)其他城市一样，在韩国属于待开发城市。

　　根据2010年12月21日韩国统计厅发布的《2010年地区收入》显示，全罗南道当年的人均收入在韩国各地区排名垫底，为1157万韩元，换算成人民币约为6万元～7万元。

　　韩国将世博会选址在丽水，正有借此让该地区脱贫之意。2010年10月，F1一级方程式锦标赛韩国站，落户同属于全罗南道的木浦市。

　　国际展览局中国首席代表、中国贸促会副会长王锦珍在接受《中国新闻周刊》采访时表示，一个国家或一个地区在经济起飞的时候，大都有举办世博会的愿望。“欲富华民，必兴商务，欲兴商务，必开会场。”

　　所谓经济“起飞”，一是经济成就已有了一段时间的积累，需要一个展示的舞台；另外，世博会的大笔投入也需要充盈的经济基础；同时，它还要有能力吸收其他国家带来的先进技术，以为新一轮的发展补充动力。

　　在世博会发展初期，能满足以上条件的，是发达国家的发达地区。在世博会发展的前100年(1851～1951年)，举办地都是欧洲和美国的中心城市。

　　现在，世博会举办地正在发生变化，有两类城市正在成为世博会的新宠：一是发达国家的相对落后地区；二是发展中国家相对发达的地区。

　　王锦珍说，在此前100多年世博会举办权一直被发达国家垄断，大致从1993年韩国大田世博会开始，举办地点开始呈现向发展中国家转移的趋势。

　　国际展览局秘书长洛塞泰斯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2020年世博会的举办地，将在土耳其、泰国、巴西、俄罗斯和阿联酋五个国家中产生。

　　发展中国家在表示强烈意愿的同时，发达国家却表现出意兴阑珊。在丽水世博会上，美国馆的展示沿袭了多年以前的老套路。有人说，已经举办过13届世博会的美国人，对世博会已经有点心不在焉。除美国外，法国举办过7届，日本4届，英国3届。

　　在2020年世博会的申办国家中，巴西此前已经取得2014年世界杯和2016年奥运会的举办权。若能取得2020年世博会的举办权，这个新兴的经济体将成为10年内连续举办三大盛会的国家。

　　这是世博会的历史呈现出的另一大特点：在经济上崭露头角的国家或地区，一个最为常用的国家营销策略，就是连续举办大型活动：日本，1964年东京奥运会，1970年大阪世博会；韩国，1988年汉城奥运会，1993年大田世博会；中国2008年北京奥运会，2010年上海世博会。

　　5月12日，2012韩国丽水世博会中国馆的演员正在演奏古琴，左侧是“企鹅一家”的布景。图 / 中新 侯宇

　　小城之忧

　　世博会落户丽水，一开始就面临一个风险：这个人口30万的小城，对韩国游客的吸引力并不大。

　　日本一家研究所2009年对中韩游客兴趣的一项研究表明，与中国人偏爱自然不同，韩国人更倾心于城市。他们对旅游目的地的选择，多锁定在灯火辉煌的街景、高楼大厦以及路边的摊铺。

　　而由于地理位置和经济原因，丽水是一个长于自然风光、拙于都市繁华的城市。它被蓝滢滢的海水包围，周围有300多个无人小岛。在世博会场馆东面不远，有一个绿树浓荫的小岛——梧桐岛，它以岛上唯一的一棵梧桐树命名，却有3000多棵冬柏树(山茶树)。每年12月，冬柏花盛开，满岛红得炫目，被称为“盛开在海上的山茶”。冬柏花也是丽水的市花。

　　丽水的灵鹫山也久负盛名，登上灵鹫山，整个丽水尽收眼底。每年4月份，从半山腰到山顶，粉红色的金达莱花爬满山坡。

　　丽水还是个美食天堂，这和其毗邻大海有直接关系。丽水的美食随季节变换，春秋是寿司，夏季是鳗鱼料理，冬季是烤牡蛎。还有一种只产于丽水的“突山荠菜泡菜”，有一种独特的香味。

　　但韩国人对这些并不买账。在每年的城市接待游客排行榜上，丽水大都排名靠后。

　　为了这次世博会，丽水市力图改善原本捉襟见肘的接待能力。在过去的两年，该市兴建了5家宾馆，征用了一些民居和大学生宿舍，同时把园区内的两所学校开辟为帐篷宿营地。他们还租了一艘外国游轮，作为海上宾馆。这样算下来，他们能为世博会提供1万个左右的房间。而根据组委会的预测，世博会期间，游客的需求量约为1.3万个房间。不敷之处，丽水通过与周边的城市签订合同予以解决。

　　但接下来出现的情况让人始料不及。据韩联社报道，世博会开园前两天，入园游客人数分别为3.6万人次和2.3万人次，仅相当于此前预测的10%。截至5月15日，前四日的游客累计刚刚突破10万人。

　　而2010年上海世博会，平均每天接待游客二三十万人次，周末可达50万人次。

　　丽水市对这一现状感到忧虑。世博会组委会副主席金根秀说，截至目前，丽水世博会总投资为2.1万亿韩元(约合120亿元人民币)。按照预期，丽水世博会将为韩国带来12.2万亿韩元的生产总值，7.9万个就业岗位，将产生5.7亿韩元的附加值。这一预期的前提，是世博会能吸引上千万人的游客。1993年韩国大田世博会，吸引了1400万人前往参观。

　　韩国媒体分析称，丽水世博会人少的原因有很多，除了丽水市位置偏僻、吸引力不够外，其地处韩国的最南端，也增加了游客的交通成本。另外，丽水市住宿和饮食价格，在世博会期间均有一定幅度的上浮。旅行社抱怨说，组委会不给组织团体游客的旅行社任何好处，甚至司机入园都要门票。

　　展台风景

　　除此之外，丽水世博会人数较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，是世博会本身的吸引力不足。

　　此次世博会的展馆，主要包括主题馆、国际馆、韩国馆、企业自建馆、地方政府馆和国际组织馆等。其中，有104个国家参展的国际馆是园区的精髓。

　　以一袭蓝调亮相的中国馆，算得上其中的上乘之作。它把中国的文化符号，如茶、琴、陶器、中华白海豚，与海洋的颜色结合起来，流淌着浓郁的中国气息。记者看到，游客大多会在茶道表演前驻足，在浓浓的茶香和悠扬的古琴声中品味中国。

　　中国馆馆长赵振格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从开馆的第一天起，中国馆接待游客的人数，就超过了预期。

　　中国馆旁边的日本馆，以一种表现形式的立体感，和一个富有想象力的地震重建的故事，让人印象深刻；独立于国际馆之外的韩国馆，则以一个360度的球形巨幕，给人一种强烈的视听震撼。躺在地上，融入这个高达15米巨幕的光影中，感觉就如漂在海洋上一叶扁舟。

　　给记者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德国馆、挪威馆、俄罗斯馆、土耳其馆等。但其他的多数国家馆，缺少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色。游人匆匆掠过，印象转瞬即逝。

　　有一些国家，把世博会办成了商品交易会。这在一些经济欠发达国家展馆比较常见。记者穿过几个非洲展台时，仿佛置身于一个非洲的集市。

　　与上海世博会由参展国家自建展馆不同，丽水世博会是一届认可类世博会，规模相对较小(不能大于32公顷)，场馆由主办方建成，出租给参展国。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想象力的发挥。有些小国家只租用了一个类似于商铺的柜台，有的国家则把世博会的承办权交给了公司。

　　丽水世博会距离上海世博会仅有两年。两年前的轰轰烈烈，依然历历在目。两年之后的今天，有些参展方似乎还没有被重新吊起胃口。

　　但主办方的努力与创造性，还是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。在园区的东北角，有两座能发出乐声的天塔，游人如织。这两座76米高的建筑，原是一家水泥厂的筒仓。主办方在筒仓的外壁上，为其装上一排体格巨大的管风琴管。这样，从播音器上播出的音乐，就能通过一条线传给管风琴管，悠扬的琴声就在园区内蔓延，能传出6公里远。

　　园区内吸引游人较多的设施，还包括一个在水里矗立的直径43米的圆盘。从远处看，这个被称为Big-O的建筑就像游乐园里的“勇敢者转盘”。它的与众不同之处，在于它能用激光、火焰和喷雾等技术，变幻出音乐喷泉、水幕投影、舞蹈、光束等各种造型。另外，这个“O”是Ocean的第一个字母，又与数字“0”同形，寓示着从现在出发，建立一种新型的人类与海洋的关系。

　　主题馆内儒艮与观众的互动，也让人印象深刻。一个身段优美的儒艮(一种濒危海洋生物，“美人鱼”的原型)宝宝，在屏幕上不断耍贫嘴，她问一位现场的小朋友：“你有没有女朋友？”

　　在这个环节，儒艮说的是韩语，没有英文字幕。现场就出现一个奇异的场景：韩国人在一旁乐不可支，外国人则不明所以，面面相觑。在这次世博会中，英文服务也是一个短板。

　　中国人救市？

　　为了挽救世博会低迷的人气，主办方想到了中国游客。

　　在丽水世博园内，能看到很多中国元素。中文是除韩文和英文之外的第三种语言。一位组委会工作人员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与韩国人讲话，如果英语说不通，可以试试中文。这位热情的韩国小伙，每次碰到记者，都会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说：“啤酒、啤酒。”在他看来，这是中韩人民的共同爱好。

　　上海世博会的辉煌也屡屡被提起。在他们看来，上海留下的是一串可望而不可即的数字，比如入园人数超过7000万。

　　为了迎合中国游客的兴趣，丽水已经把眼光盯上周围300多个无人岛。针对中国游客的落地签证制度也已经落实。

　　据韩国SBS电视台报道，世博会开幕当天入场的1700名外国游客中，有80%来自中国。在国外销售的4.7万张门票中，64%卖给了中国人。

　　据韩国旅游发展局的统计，2011年，中韩两国往来游客数量达到642万人。其中韩国赴华游客为420万人，中国赴韩游客为222万人，同比增长18.4%。

　　今年是中国公民“访韩年”，也是中韩建交20周年。在园区大门的右首，“中韩友好城市成果展”正在进行。从1993年连云港与韩国木浦结成第一对友好城市以来，中国内地已有27个省、市、自治区与韩国结成了121对友好城市关系。此次世博会的举办地丽水市，在中国也有5个友好城市。

　　中国贸促会副会长王锦珍说，随着世博会的进行，中国赴世博会的游客人数还会提升。“上海世博会，让有些中国人有了‘世博情结’。”一些旅行社的统计数据显示，赴丽水旅游的中国游客正呈上升势头。

　　但丽水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。在韩国政府的规划里，丽水世博会已被确立为该国经济第四次起飞的支点。前三次分别是1988年汉城奥运会、1993年大田世博会和2002年韩日世界杯。

　　1993年的大田世博会，被誉为世博会历史上最成功的几届之一。作为第一次在发展中国家举办的世博会，它吸引了108个国家和33个国际组织参与，创造了当时参展国和国际组织数目的历史纪录。

　　在大田世博会上，中国馆共接待观众350多万人次，占世博会观众总数的四分之一，在外国馆中名列榜首。★ (实习生杨昊和张吉吉对本文亦有贡献)